米粉飘香的日子

　　说起桂林米粉，仿佛满屏飘香，还夹杂一股浓浓的草果味道。

　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，加入浓香卤水和炸得金黄的锅烧，薄片的连铁、牛肉、猪耳朵，撒上碧绿的葱花、芫荽、生脆的酸豆角、酸笋，再来些红辣椒点缀，那一碗米粉色香味俱全，令人垂涎三尺。

　　孩提时代就听说米粉定情的故事。男女青年相亲都是先“看人”后“看屋”。“看人”多数是去吃米粉，由男方请客，媒人作陪。看不上的，出了米粉店就散伙。记得那年妈妈帮村上的天木表哥做媒，女方叫莲凤。他们约定到县城最有名的“工农兵”饭店见面，我也嚷嚷着要跟去。天木表哥劝我别去，他说等事成后再专门带我去吃米粉。一个月后，莲凤拿着天木表哥送给她的红毛线叫妈妈帮退货。她爸嫌男方兄弟多、负担重，不同意这桩婚事。两年后天木表哥结婚了，也是妈妈保的媒。两口子相伴几十年，每年结婚纪念日都要去吃一碗米粉。听说前年他中风了，谁都不认识。世事难料，岁月无痕，但在我的回忆中，他一直欠我一碗米粉。

　　小时候，米粉是一种奢侈。等我考上县中住读，梦想终于成为了现实，每个月我可以从伙食费里省点钱吃米粉。距离学校最近的米粉店叫“桂乐饭店”，自带粮票或2两米去，花5分钱就可以吃二两素粉。一碗素米粉，只有葱花和几颗金黄酥脆的黄豆，却是我中学时代最奢华的事。米粉虽好吃，可是令人害怕的却是那个“绿豆兵”。“绿豆兵”是街上出名的流浪汉，经常衣衫褴褛、蓬头垢面溜进店抢米粉吃。遇到强悍的男生，踢他两脚吼两句，他就嬉皮笑脸地走开，我们女生胆小，唯恐避之不及。想不到有一天惨案居然发生在我头上，那次我约同桌去吃米粉，坐下来才扒拉几口，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：“啊妹，你吃饱了没？”我猛一抬头，只见“绿豆兵”瘦骨嶙峋的脏手伸过来。我的妈呀！我尖叫一声，把筷子一丢转身就跑，身后传来“绿豆兵”得意的笑。那一次被吓得魂飞魄散，最心疼的还是那半碗米粉。一周后，在同桌的鼓动下我们又去桂乐饭店。这次先巡视一圈没有看到“绿豆兵”，才找一处靠墙的位置站着吃。等我们心满意足放下碗筷时，心头顿生一股英雄气概。那一碗米粉的诱惑，早已战胜了对“绿豆兵”的胆战心惊。

　　长大后，米粉是一种情怀。

　　工作在外、旅居他乡等游子归来，那一碗米粉足以醉了相思、淡了离愁。也许很多人和我一样，有过远行归来拖着行李箱直达米粉店的经历，儿子离家在外工作多年，每次回家第一件事也是必奔米粉店。有一次航班晚点归来已是半夜，他连夜约同学次日清早在米粉店碰头，就为了那碗心心念念的桂林米粉。那一顿早餐，常人一碗米粉5元足已，而他们两个小伙子居然花了50多元。儿子说，每人撑完两碗米粉，还加了二十多元锅烧，吃得很过瘾。近几年，我也时常给他邮寄桂林干米粉、卤水和炸黄的锅烧，让孩子在他乡异地也能感受来自家乡的绵绵暖意。

　　一碗米粉，是他们魂牵梦萦、难以割舍的情怀。不管飞得再高，走得再远，家乡永远是他们最眷念的归宿，而那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，依然是家乡大街小巷最靓丽的风景。

　　如今，城市的街道到处是米粉店，一转身一驻足，一不小心就裹入浓浓的卤水味里。明记、崇善、红鼻子、四眼担子、刘伯娘、老东江、石记、日头火等等，五花八门的米粉店让你眼花缭乱、数不胜数。桂林市郊区一小村有家米粉店，以物美价廉、锅烧料足成为网红打卡点。有的外地游客驱车直奔村里，就为了追寻隐藏小村深巷那一缕浓香。

　　一座城一条街一碗米粉，已经成为城市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。对于桂林人而言，桂林米粉既是生活眼前的苟且，更是诗和远方。而在这些红尘俗世的纷扰中，你会不经意中读到许多让人感动的诗篇。

　　一个冬天的清晨，北风呼呼，我路经湖边将军塘米粉店。店不大，生意却极好，食客坐得满满当当。带着好奇心走进去，我看到了一个大保温桶摆在两排桌子中间，桶上贴着一张纸，上面写着“姜糖水”三个字。回头细看，店门口树干上还挂着一块牌子，我记下了上面那几行字：“一线环卫工人、消防员、老红军、辅警，出示相关证件或身穿工作服，就可在本店免费吃粉，感谢您的辛勤付出！千万不要不好意思，您的光临是我们的荣幸。”

　　拐角遇见爱，如火般点燃了城市的天空。落叶在风里翻飞，一种姿态，万般风情，那碗米粉一股辣香，悠悠地在湖边飘荡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