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国庆假期,江西景德镇的“鸡排哥”用油锅与善意温暖流浪者的故事火爆网络;而在广西第一强制隔离戒毒所,教育大队中队长陆鸣的心理室里,正上演着另一场“治愈”——他以专业为“火”、爱为“料”为迷途灵魂烹饪“重生之宴”。
“当同事第一次提起‘鸡排哥’的故事时,我正为案头一份复杂的心理评估报告而凝神。听完后,我沉默了片刻,然后对他说,我的咨询室,就是我的那口油锅。‘鸡排哥’料理的是鸡肉,我陪伴的是一个个被命运烫伤过、亟待修复的灵魂。”陆鸣如是说。
“油温”精准融化坚冰
“鸡排哥”的鸡排外酥里嫩,秘诀在于对油温的精准控制。油温过高,外皮易焦且内里生冷;油温过低,则耗油多、口感疲软。这与心理咨询师把握恰当谈话分寸有相似之处。每一名走进咨询室的戒毒人员,他们的心理防御机制都如同一层厚薄不均的“外壳”。
戒毒人员苏某与陆鸣初次见面时沉默不语。陆鸣明白,此时不宜用过度的热情和期待强行“破冰”,那样只会让他更加封闭,缩回坚硬的“壳”里。他需要的是稳定、温和且持久的关怀——每周固定时间见面,不提尖锐问题,只是真诚地聊聊天气,关心他的睡眠情况。
苏某逐渐向陆鸣敞开心扉:他因吸毒导致妻子离婚;儿子在南宁市某重点高中就读,成绩优异,却始终不愿意承认他这个父亲。亲人的疏离让他觉得戒毒毫无意义。
面对苏某的消极抵触,陆鸣没有急于劝说,而是采用非暴力沟通的方法,试图走进他的内心。陆鸣说:“我知道你现在所有的痛苦都源于亲人的不信任,但你要先成为更好的自己,才能让他们改变对你的看法。我愿意帮你修复亲子关系,但你必须保证好好戒毒。”
这番话如一束光,照亮了苏某灰暗的内心。他沉默许久,终于抬头,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:“好,如果你真能帮我,我答应你,一定好好戒毒。”
为了履行承诺,陆鸣与同事黄水明利用周末时间找到苏某的母亲和妹妹,告诉他们苏某在戒毒所表现积极,并说服她们带苏某儿子小刚来所见面。
见面那天,小刚站在角落,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戒备与冷漠。他说:“我没有这样的爸爸,他总是很晚才回家,还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。你看我的身上全是伤……”
苏某看着儿子的伤口,眼眶瞬间泛红,愧疚地低下了头。陆鸣赶紧上前,轻声对小刚说:“你爸爸打你是因为毒瘾发作时行为不受控制。现在他非常后悔,如果你能原谅他,他保证以后再也不碰毒品……”
在陆鸣、黄水明以及苏某家人的共同努力下,小刚的态度渐渐软化。沉默了很久,终于点了点头。
从那以后,苏某更加坚定了戒毒的决心。他在戒毒所里积极戒治,康复后也严格遵守操守,再也没有碰过毒品。
对症下药疗愈心伤
没有人会指望用同一款腌料去处理鸡肉、豆腐和蘑菇。同样,在心理干预中,最忌讳的就是“一刀切”。“鸡排哥”会根据顾客口味调整辣度,戒毒所的心理咨询也一样,必须为每一个独特的生命“调配”个性化的治疗方案。
陆鸣不仅是咨询师,更像是深入灵魂深处的“侦探”和“厨师”。他常强调:“我需要详细了解他们的成瘾史——是出于好奇、排解痛苦,还是受群体压力影响?同时还要评估他们的人格结构,是边缘性特质,还是抑郁底色?”
比如面对因服装厂生意失败、被现实压力击垮而染上毒瘾的阿强,认知行为疗法是主要治疗手段,陆鸣通过帮助他识别并重新调整自动化负性思维进行干预。阿强刚入所时,对管理制度十分抵触,多位民警劝说均未奏效。陆鸣了解情况后,没有重申“大道理”,而是从阿强熟悉的“管理者视角”入手,轻声问道:“你以前经营服装厂时,生产是不是都要按厂规来执行?要是遇到厂规未明确的情况,难道就无法管理了吗?”这番话如同一把钥匙,打开了阿强的心结。在大家的努力和坚持下,阿强于2023年出所后,至今未复吸,目前经营一家牛仔裤服装厂,年收入达百万元。
对因情感创伤而依赖毒品的小文,陆鸣采用以人为中心疗法与创伤聚焦治疗作为“核心香料”,为其营造安全的空间,使其压抑的情感得以释放,并通过沙盘疗法帮助他在内心深处建立起新的人生目标。这一过程如同“鸡排哥”对调料比例精准把控,多一分则咸,少一分则寡,唯有恰到好处,才能深入肌理,触动心灵。
心灵“重塑”双向奔赴
“鸡排哥”多年的坚守,既源于他对这份工作的认同,也离不开收摊后认真清洁灶台、整理工具的“自我整理”——只有保持操作台的洁净,才能为次日的生意做好准备。
心理咨询,尤其在戒毒领域,是一份“高耗能”的职业。咨询师长期沉浸在痛苦、创伤、反复和绝望的“负面情绪油烟”中,他们会对戒毒人员微小的进步感到欣喜,也会因他们复吸而感到无力和挫败。
陆鸣深知,自己也是一个普通人,并非救世主,“我无法保证100%的成功率。我能做的,就是像‘鸡排哥’那样,清理好自己的‘操作台’——通过持续的能量注入和负能转移,及时处理自身耗竭感,确保下一名戒毒人员进来时,我能以稳定专注的状态迎接他。”
这份质朴简单的坚持,让疗愈成为一场双向奔赴:陆鸣在帮助戒毒者走出阴霾的同时,也在自我调整中不断成长;而戒毒者的每一点进步,又反过来成为他坚守的动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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